82岁日本企业家：在中国，我有干不完的工作｜对话白玉兰奖获得者

今年是82岁的古林恒雄在中国工作的第46年。从1978年9月来上海算起，这位日本友人完整见证并亲历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全过程，并因其贡献获得2003年上海白玉兰纪念奖、2007年上海白玉兰荣誉奖。 采访当天，正值古林恒雄的企业乔迁新址，他给所有员工送上了红色定胜糕。长期在华经历不仅让他能讲中文，也熟稔中国传统文化。之后，古林恒雄带记者去了3处地点，那里记录了他在上海的工作轨迹，“中国人的善良与勤劳，以及对我的信任，是让我留在这里的最重要原因。”2009年，他获得外国人永久居留证。 图为古林恒雄在十九棉居民区留影。 中国同事给我美好的工作环境 沿着平凉路往东行至军工路，左拐驶入平凉路2767弄。过去百年来，这里一直是上海纺织工业集聚区，如今不复当年热闹。古林恒雄指向一栋已搬空的老式公房，“我过去住的外国专家宿舍就在附近”；小区尽头有堵水泥墙，“墙的另一边是厂区，以前上下班时人来人往”。 这里叫十九棉居民区，源自上海第十九棉纺织厂。1987年，古林恒雄所在的日本钟纺株式会社与十九棉合办上海华钟袜子有限公司，成为上海最早外商投资企业之一，古林恒雄担任董事。 图为上海华钟袜子有限公司成立签约仪式。前排右站立者为古林恒雄。资料图片 “之前上海市面上没有既薄又有弹性的尼龙袜。”古林恒雄清楚记得当年热销场景——市百一店柜台前市民排起长队，各地采购商提着现金涌向企业销售部，公司的业绩随之水涨船高……他的日籍同事、公司总经理胜间清次因此获得1991年白玉兰纪念奖、1994年白玉兰荣誉奖。 项目的成功促使日本钟纺进一步投资中国。之后数年，从纺织、药品到食品、化妆品，华钟旗下的近20家合资、独资企业分布中国多地。作为这些企业的董事，古林恒雄除常驻上海外，还奔走于青岛、绍兴、扬州等地。 古林恒雄（前排右二）在金山石化项目中的工作照片。资料图片 古林恒雄（前排持话筒者）在金山石化项目中的生活照片。资料图片 “中国同事给我美好的工作环境。”古林恒雄很愿意与记者分享1978年与上海的首次接触。当时，上海金山石化总厂引进日本钟纺的“年产20万吨聚酯成套设备及工艺技术”，它被形象称为“让全国人民每年都能穿上一件新衬衣”。作为日方总代表，36岁的古林恒雄与参建的中国同事结下了友谊。“我很不希望金山项目结束后，与中国的关系就结束了。”于是，通过他在日本钟纺内部的努力，有了之后的中日合资华钟袜厂。 图为古林恒雄在淮海路。 当起外资入沪的桥梁 从平凉路行至淮海中路上的新华联大厦，从1998年到2024年，古林恒雄创立的上海华钟投资咨询有限公司在此办公。采访那天，恰是企业在这里最后一天。 作为董事长，古林恒雄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与员工一起在大开间工作。他用的木质大写字台是24年前客户所赠，透明台板下还夹着一片淮海中路捡的落叶。 图为古林恒雄在大办公室工作。资料照片 1994年成立中日合资华钟投资咨询公司，可谓是顺势而为。古林恒雄介绍，上世纪90年代起越来越多日企来沪投资，人生地不熟的它们亟需了解这里的投资环境、政策法规与市场需求。在当时外资委的支持下，深耕上海多年的古林恒雄当起了外资入沪的桥梁。 企业通过会员制模式来提供咨询服务，目前有500多家会员，包括大金、三井住友银行、三井物产、瑞穗银行等知名日企。对于古林恒雄发挥的作用，一位上海外资系统官员曾半开玩笑说，“我们外人说100句，不如古林先生跟日本企业说一句。” 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古林恒雄的业务日渐繁忙，“有日本企业担心，中国政府会否兑现入世承诺，我们用行动来给他们答案。”从2004年末到2005年初，用了32个工作日，首家日本独资的拥有进出口权及在中国国内销售权的商贸企业——上海肯高商贸有限公司获批成立，“我们为企业准备详细资料，上海市商务委与中国商务部动作迅速，企业很顺利拿到批准证书”。 这件事让日企大受鼓舞，也带动了古林恒雄的咨询业务。据不完全统计，自企业成立以来，已协助外商在华设立外资企业500多家，共吸引外资32.5亿美元，其中在沪近300家，投资总额约8亿美元，注册资本超过4.5亿美元。 “当然，现在外资来中国投资简单多了。”古林恒雄感受到中国的日渐开放，只要不在政府准入负面清单中的领域，外资都能享受国民待遇，并且负面清单正越来越短。 图为企业在兴业太古汇开业。 在中国，我有干不完的工作 南京西路兴业太古汇一座20楼，是企业的新办公地，硬件比之前改善不少。当天14时18分，古林恒雄拉下遮在企业铭牌的红布，“过去30年企业发展得很好，相信未来30年会更好。”他坦言，如今中国的经济、市场、技术等要素都发生变化，客户要求也发生变化，咨询企业必须适应变化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并在人工智能、科技领域求得新发展。 与此同时，古林恒雄正积极向海外推荐中国。这些年，企业与上海市外国投资促进中心合作，于春秋两季在东京、大阪、京都、横滨、名古屋、神户等地举行演讲会，向日企介绍中国经济情况与投资机遇。“通知发出后，会场几乎每次坐满。”公司顾问陈宁介绍，即便过去几年赴日不便，演讲会也会在线上按时举行，每次中国对外资的新政策都会及时宣传。 “我不讲什么大道理，我喜欢用数据说话。”古林恒雄一直对投资中国持乐观态度，“我们公司成立时，日本的经济规模是中国的6倍，现在中国是日本的4.5倍。我用事实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 自46年前来中国开始，古林恒雄亲历了日中关系的风风雨雨，“我感觉自己有种责任感，无论在什么情况，一定要让日中关系好起来。”他提到1978年10月在参与金山石化项目时，传来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正式生效的消息，“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非常兴奋，我们的关系开始新的一页。作为企业家，我要在能做的范围内，尽自己最大最多努力促进合作”。 至于他为何如今还不退休，这位82岁老人说，“因为在中国，我有干不完的工作”。